界線(二)

靈堂的兩端，分別是這輩子最依賴、最親近的人，一個在人間哭斷腸，一個在另一個世界，應該是滿懷放不下的心。這畫面讓我難過好久，我覺得這這個畫面實在是太殘忍了。



在參加告別式之前，有一個星期一我利用空檔回公司，回去處理一些事情，當天剛好有跟幾位同事聊到，中午休息的時候，我旁邊的同事在上網搜尋有關Andriod手機的資訊，他想要換掉使用好幾年的手機，並在評論市場上的幾隻產品。正好評論到Andriod的版本問題，這時候一個對3C非常熱衷，且有相當經驗的同事，他本身擁有一支iPhone，對於Andriod系統也非常熟悉，過來一起討論，因為我對這些不是很了解，好像還沒討論到一個結果，我就離開去茶水間。當天下班後我就回家接小朋友，回梅山要處理岳父後續的一些事情。

其中有一天回到公司，我旁邊的同事悄悄跟我說，我們一位很熟悉的同事離開了。我有一點訝異，怎麼前幾天有看到他，今天就已經離職了。同事又接著說，他已經去天堂了，我嚇了一跳，不是很能接受這事實。當天我還是趕回嘉義，準備去參加岳父的告別式，我沒有跟家人提到這件事，但是這個疑惑一直在我心裡，這個震驚讓我無法理解。

他是我進公司時的鄰座同事，雖然我與他不同科，但在公司內從菜鳥期他就不斷給我指導，所以算是我半個師父。在公司前幾年，我不懂的地方都會請教他，而他是很資深的同事，尤其在撰寫程式這方面，對我來說根本是個高手，所以我很多程式的觀念，都是他指導的。

他也是一位很熱心的朋友，在公司內許多大大小小的活動都可以見到他身影。一些需要人力佈置的活動，如聖誕節，他會主導把公司佈置的很有耶誕氣氛。可以說他是一個熱心的大姊，在與同事相處上，他也非常熱心，他常常把自己擺第二，總是把朋友擺第一。他的個性也非常好，幾乎沒有脾氣，為人誠懇，熱心助人。

我在公司這段時間，受到他非常大的照顧與指導。後來他離開公司時，我還請老婆從嘉義拿來一斤茶葉送他，也從慈濟買了一雙當時很夯的環保筷送他，主要還是感謝他這段時間的指導與照顧。他離開公司兩年，這兩年期間聽說是在租書店工作。後來我們部門內有人把它找回來，雖然他回到公司，但是所待的科與之前不同，主管也不同。大家都很高興他又回來了，也回到以前他在公司時的情況一樣，每到佳節需要佈置環境、煮湯圓，都會看到他熱心的協助部門處理這些瑣碎的事務。主管也說還是習慣他幫部門作這些事情。

然而，大家都無法相信、無法接受這個事情的發生。雖然在公司中，大家都避免談論這件事情，但是辦公室中還是籠罩著一股低氣壓。該同事的家長也很低調的處理這件事，除了幾個很熟的朋友以外，家屬也都不透漏太多事情。

剛結束岳父的告別式，從同事口中又獲得這位往生的同事告別式的日期，因為考慮到自己家裡也剛辦完喪事，短期內不方便去參加其他人的婚喪喜慶，但是又很想去他的靈前上香，因此選在同事告別式當天的清晨六點，到台北市立第一殯儀館去。

進入殯儀館後，心裡很緊張，很不安，不是因為這個地方有許多往生者，而是害怕看到同事的牌位。雖然已經知道這件事情的發生，但是要親眼看到同事的名字寫在牌位上，實在是一件很不忍的事。懷著難過的心情，經過一條小徑到達放置牌位的地方，很惶恐的進去找尋同事的牌位，很緊張的四處張望，在裡面找了好久，都找不到，越緊張越找不著，最後回到門口，才發現，同事的牌位就在門口正前方...。

一杯city cafe，一些甜點放在牌位旁。很顯然是家屬要給同事享用的。牌位旁一只佛號放音機，還有一些鮮花。我在前面矗立許久，因為這裡不能點香，因此到外面點了香祭拜了一下，再進去陪了同事一下。心裡很遺憾，感謝他再公司裡面的照顧，很謝謝他的提攜，也對在公司中造成他的不便或是不敬，跟他道歉，希望他能原諒。看著牌位、咖啡、甜點、鮮花，覺得好淒涼、好難過，為什麼同事要選擇這條路？我始終無法理解。很捨不得離開這裡，就像很捨不得他離開我們一樣。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，半小時？一小時？我不清楚。但是終究要離開。我還是跟他道別了，默默離開殯儀館。

後來聽同事說，在星期一我下班離開辦公室前往嘉義當天，同事就沒有回家。晚上同事的父母都很擔心，打手機都找不到他。父母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上班時候，打電話進辦公室，得知同事沒有來上班，有一位同事利用GPS定位找尋同事的iPhone手機，查出手機在宜蘭某旅館。透過電話確認同事的確在前一日有辦check in，因此請旅館的員工進入查看，才確認同事已經往生，而iphone上留有告別的訊息。



今年，接連發生岳父與同事令人不捨的事情，死亡這件事忽然變得離我很近，感覺就在我身邊，似乎死亡不是那麼絕對了，這段時間對於死亡的感覺，跟以前都不一樣了，好像右邊是生，左邊是死，生跟死之間，似乎不是那麼明顯了。這種感覺很奇怪。


後記：
根據某同事轉述，該往生的同事父親說，前一天晚上同事回家，買了一些家人喜歡吃的小菜，說要加菜。隔天同事要離開，家人以為是要去上班，可是時間跟平常不一樣，晚了一些。同事離開時，沒有跟往常一樣跟父母說再見，而是在門口看著自己最親愛的父母，然後一句話都不說地離開。